她对她说,绣球,飞吧,去雁门
时间:
绣球没有普世意义上的双亲。
它破壳而出,成了那时绣衣楼最孱弱的幼鸟,没有足够遮风挡雨的绒毛,也没有母亲温暖的羽翼,甚至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。
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……鸢使嘀咕着搭了窝,没有母亲人工孵化出的绣云鸢实在虚弱,她们对这只幼鸢早就做了保不住的心理准备。
广陵王在窝旁边看着,半晌突然出声:让我来吧。
于是绣球成了广陵王最喜欢的鸢,她给它取了名字,几乎是宠溺它,亲自喂养,事事上心。
广陵王对培养鸢的事情总是很关心,她和小鸦学,和傅融学,向一切她能得到抚养绣云鸢知识的人请教。
绣球变成了绣衣楼最得意的鸢。它很快变成了最胖——不是,是有点圆滚滚,还有点横行霸道的绣云鸢,不过不妨碍大家都喜欢它,最喜欢它的是广陵王,她会控制它的饮食,训练它飞翔,绣球知道,广陵王是最喜欢她的那个人。
就算它压塌了云帝宫,她也只是无奈一笑,再调整它的饮食量。绣球学不会飞的时候,总是在她身边,扑棱着圆滚滚的翅膀。
她说,绣球也可以不学会飞嘛。
后来学会了飞,也不是很熟练,但绣球跌跌撞撞地飞着,眼睛看向广陵王时,她永远是高兴地朝它笑着。
然后……然后她就不见了。
在她消失的那七年里,绣球学会了飞,它可以飞得很高,很远,它变成了最勇猛的绣云鸢,再凶残的鹰隼也敌不过它的利爪。在天空盘旋时,绣球会想,如果那时它会飞,就可以飞到她身边去,她是不是就不会消失?傅融就不会将脸埋在它蓬松的羽毛里,用奇怪的水将它的羽翼沾湿。
广陵王再次出现在七年之后,短暂的重逢,激烈的战争,它在她身后飞着,看着她抱紧阿蝉,看着她栽倒在雪地里,看着她被灾民唤醒。
那时绣球有一种预感,于是飞下来,静静落在积雪的树桩上,落在她面前。
她朝它走过来,手里是锋锐的匕首,然而绣球只是将头抵在她掌心,轻轻蹭了蹭——它有好久,好久,没有这样和她亲近过了,她的掌心冰凉,它却依旧依恋着。
然后她对它说,飞吧。
飞吧,绣球,到雁门去。她说,她不想看见人死,但也不想看见绣球死。广陵王说,我知道,孩子对母亲来说是可贵的。
绣球对她来说是同样可贵的,它是她的鸢副官,是她的孩子。所以她说,飞吧。
不要再回来。
鸢拍打着翅膀飞旋至高空,在风雪中远去,它知道那是一句告别吗?
傅融听得懂绣球说话,可那时雪地里只剩下染血的斗篷。
他无法告诉她,绣球最后那声轻轻的鸣叫也许是说,妈妈。